巢林一枝

偶尔写点东西

Young And Beautiful【狗崽】

大天狗X妖狐

8k复健,不甜美的故事

 

当年华已经老去,我在身边爱人的皱纹里,眼神里,寻找你的身影。

                                                   ——题记

 

他们也曾经有一段好时光。

大天狗和妖狐,是在大学最后一年的新年晚会上认识的。说来很奇妙,明明是校友,是同样出彩的人,却在四年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前者是法学院四年奖学金一等,后者是美术系专业成绩第一,也难怪,毕竟两个专业风马牛不相及。

晚宴比平日的校园活动热闹许多,这一聚一散,有的人从此江湖茫茫不再相见,有的人因缘巧合下藕断丝连,不由得未完全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们不伤感。这样的气氛里,倒显得妖狐的漠然颇为奇怪,但有的人注定是站在公众目光的焦点处——他天赋异禀,早早已经有画廊向他发出橄榄枝;四年基本独来独往,倒也没有什么深厚的同学情谊,冷淡、高傲,向来秉承恋爱这种东西只是一时荷尔蒙失调,随便谈谈就好——可就是阻挡不了大学的一波波狂蜂浪蝶。

太无趣了。妖狐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往礼堂外走去。

大天狗就是在这时撞在妖狐身上,带着浓烈的白兰地气味。他酒量不好,专业的严谨性更是让他接触酒精的机会少之又少,今晚被几个同学灌了几杯,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突然,撞上一个清瘦的身体,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才勉力拉回一二分意识。好香,他迷迷糊糊地想。

“同学,不能喝就早点回去吧。”妖狐轻轻推开大天狗。

大天狗扶了一把门框,晃晃脑袋,抬头看向妖狐:“抱歉。”

饶是妖狐这样百花从中过的人,也不禁感叹于大天狗的模样,黑而柔顺的短发,星星一样发亮的深邃眼睛,此时带着歉意看向自己。有人说,许多爱情的开始都始于颜值,妖狐觉得不能再对了。他看见大天狗吃力的样子,忍不住问:

“你宿舍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第二天大天狗酒醒,室友很兴奋的说你小子了不起,居然跟美术系第一认识,他才慢慢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而后便是加上微信,约吃饭。在大天狗眼里,妖狐就是一个发光体,拥有他一直希望想要的东西,能认识妖狐已是莫大幸运;他也知道,自己喜欢妖狐,在日常的相处中,在一点点的积累中,终于沦陷。但他不知道妖狐怎么想,不知道平日早晚都有的问候,随口一说却在二十分钟里送到宿舍的海鲜粥,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到底算什么。

那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里,有没有看到过我?

可是他没有优渥的家境,没有过硬的傍身技能,没有所谓的关系网,只有一副还算好的皮囊和成绩,怎么敢和妖狐并肩站在一起。

没想到最后是妖狐表的白,这个人啊,连表白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我说大天狗,你到底看不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啊!”

后来大天狗回忆起这一刻,周围的人、事、风景都已经模糊,只剩下妖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和被风吹起来挑染成紫色的头发,还有那种心脏忽上忽下却猛然浸入温水的喜悦与舒畅,还在记忆里鲜亮,从未忘却。

这便是故事的开始了。

 

故事的主人公毫无疑问要在一起。毕业后他们同居,大天狗进了一家律所,勤勤恳恳从实习生干起,妖狐则直接去市里一家高级画廊,跟着经理当副手,还签了约,单是画作的寄卖就已经为他存起一个小金库。

那段日子确实很甜蜜,他们合租的二居室不大,一个用作书房,另一个放了一张大床;搬进去两个月,妖狐往房间挂了一幅自己临摹的《星空》,大天狗问过很多次为什么,妖狐就笑,他说你猜,用心猜,说不定哪天就猜出来了。每一次妖狐不回答,大天狗都会佯装生气,把妖狐按在床上挠痒痒,挠着挠着就变了味。他喜欢从正面进入妖狐,攥着妖狐的双手举过头顶,看妖狐皱起的眉头,低落的汗水,随着急促喘息而起伏的脖颈,然后狠狠咬一口,留下欲望的印记。他射的时候喜欢和妖狐抵着额头,直视妖狐的眼睛。

他想,这个人是我的,此刻我完完全全独占了他,他不能离开我。

接着大半年后大天狗转正,正式开启律师生涯,工资高了一些,但也只是刚好负担二分之一房租和日常开销,此外剩不下多少。他也开始忙碌,晚上八九点才回家,推开门桌上还有饭菜,铺面的温暖让他踏实。这个时候妖狐早就吃饱了,窝在书房的小画架作画,他的作品很受欢迎,画廊经理又定了死合同,每月起码两幅高质量作品。

社会终于开始向那些年轻人施压,连轴转的工作和岔开的工作时间让大天狗和妖狐很少能安安静静坐在一起聊一会儿天,有时候妖狐醒了只看见大天狗准备出门的身影和一个稍碰即逝的道别吻,夜晚大天狗睡梦中感到妖狐窸窸窣窣上床,他看过一次时间,凌晨两点。

妖狐身价一路走高,越来越忙。

后来大天狗晚上回家时常看不见妖狐,直到半夜才等到一个醉醺醺的人进屋,抱着自己说,大天狗大天狗,今天我又看到了哪个哪个大师,今天哪家美术馆又买了我的画,我又好多好多钱,你不要担心。

起初他为妖狐开心。但是看着妖狐那套不菲的画具,越来越高档的交际圈,和自己两年了仍然没有起色的事业,大天狗渐渐感到无力。

那是永远发光的一个人,他那么优秀,我快要追逐不上他了。

大天狗想起没毕业时,他也是这样害怕自己和妖狐之间物质上抑或精神上的沟壑,其实从那时到现在,自己从未配得上那个人,对方只会和自己越走越远。

他像个乞讨者,在爱情里等着妖狐的施舍,患得患失。

争吵最后还是爆发了。那天大天狗跟进的一个案件出了问题,他在律所被骂得狗血淋头,晚上妖狐应酬到很晚,回到家后看见大天狗坐在沙发上,手中若隐若现有红点,一股浓浓的烟味。

“搞什么,家里臭烘烘的。”妖狐换下鞋子,走过去把大天狗的烟掐了,又转头说:“今晚画廊一个合作的公司负责人,说起他最近好像也在和你们律所合作,哎你知道吗,他订了我之前的好几副……”

“好几副画是吗?妖狐公子又进账不少,不多日就要跻身上流圈了吧。”大天狗说话时,一直盯着那段被掐灭的烟头。他知道妖狐没有看低他,但是他控制不住内心疯狂滋长的阴暗。

“阴阳怪气的,干嘛呀?”妖狐奇怪地看着他。

大天狗瞥妖狐一眼:“累。”

妖狐闻言,托着下巴想了想:“找时间去吃好吃的吧,那家米其林的负责人我认识。去泡温泉也成,有个老板和我很熟。”

“妖狐,我手头案子有点状况,我这个月没奖金陪你去疯。”大天狗冷冷抛下一句话,接着走向浴室。妖狐不明所以,他说没关系啊我还有钱。

不料大天狗听到后突然折回——妖狐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连着几天加班的后果——用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鄙夷的语气说:“你有钱,那你去吧。我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律师,我供不起你这个大佛。”说罢进了浴室,不多时传来水声。

妖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他盯着浴室里被门隔开了,模糊的人影,心里没来由一阵悲哀。他从来没想过要大天狗给他什么,他天真的以为既然没有什么经济的困难,那么两个人相爱就够了;他也没想过,两人之间的争吵,竟然只是因为那一点点可笑的、在自己心中不需要被在意的金钱。他觉得自己不懂大天狗了,不懂那个两年前听到自己的表白,眼睛里有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的少年。

一个月前,他们还庆祝了恋爱两周年纪念。

他们冷战,除了日常的交流,基本没有言语;他们睡在同一张床,激烈地纠缠,但更像是一种单纯的生理发泄,大天狗避开妖狐的眼睛,没入又抽出,他知道妖狐眼角的眼泪不仅仅是生理性的,但他不敢问,不敢看,只有肢体传来的温度告诉他:妖狐还在。

结束冷战的是妖狐一场突如其来的小车祸,妖狐早上出门买早餐,被一个骑自行车车的人撞倒,左手轻度骨裂。大天狗下班回来看到妖狐一手打石膏,一手画画,心中一惊,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会这样?”妖狐理也不理他,继续用调色盘调色,一个不小心把颜料甩到脖子上,却空不出手擦掉。大天狗拿过旁边的毛巾,走上前轻轻擦着妖狐的脖子,小声说:“对不起。”

三个星期,自责快把他逼疯,妖狐对他的爱无可怀疑,但他却以自己的自卑妄加揣测,他发现自己必须要靠着妖狐的笑容和亲昵话语过活,冷战的相顾无言让他像是在海上漂浮,一颗心无处着落,必须找到那座叫作妖狐的岛。他又拢过妖狐,在妖狐耳边重复:“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太害怕失去你了。”过了好久,妖狐才回抱住他,他感到肩膀上突如其来的温热。

生活似乎回到正轨。

律所负责人查清是案子是另一个律师出了问题,给大天狗道歉,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升职通知,告诉大天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误会,一周前这个通知就该下达。周末他带着妖狐去了那家米其林,负责人甚至在桌上摆好一束玫瑰。

我早就告诉他啦,我要和我的爱人一起用餐。蜡烛燃起的昏暗灯光里,妖狐极认真地说,要是他搞不好,我就砸了他的店。

那一刻大天狗觉得他甘愿在下一刻为眼前这个人死去。

他们开始设想很久以后的未来,妖狐说要有大大的房子,还要有一条狗,拉布拉多那样憨厚可爱的,再收养一个小孩子,一家四口在家里的小花园烧烤。大天狗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妖狐喜欢,那就收养个混小子等自己老了死了以后陪着妖狐。大天狗加倍努力的工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妖狐睡着了,会挥着双手不让醉醺醺的大天狗亲他,大天狗无论多晚都会先洗了澡再上床,搂住妖狐,他知道妖狐不喜欢自己的酒味。妖狐最近好像越来越闲,去画廊的时间也在变少。不是坏事,他这样想着,沉沉坠入梦乡。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大天狗成了所里的金牌律师,积蓄差不多可以交首付,他有心仪的房子,不大,但是有一个阳台,妖狐可以舒舒服服晒太阳。他经常出差,一走一个星期,妖狐总要和他视频。

妖狐变得粘人,胜于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但是大天狗却没有他们刚在一起时那样多的时间,他打电话告诉妖狐自己不回家吃饭,听着妖狐欲言又止,自己也忍不住骂自己;出差前妖狐蹲在地上给他收拾衣服,好几次问他能不能早点回来,他心里一酸,只能搂过妖狐在怀里揉揉。

再等一等,我很快就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他还是没有发现妖狐作画的频率差不多是两月一幅,也没有发现妖狐很久没有去以前他所钟爱的社交晚宴。又两年了,自己这样值得吗?妖狐内心很久没有的不安定感,此时又出来作祟。这么多年,他们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最严重的就是他们冷战三周的时候。他们早就说好有什么东西都不能隐瞒,不能让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蚕食他们的爱情。爱情有时候不需要回报,但它必须是一个相互付出的过程,毁了爱情的往往是两人站在一起的不对等。

今年妖狐生日,大天狗没在身边,他被派去外地工作,好几天才回来。那天晚上妖狐一个人坐在客厅,刚刚挂掉大天狗的电话,几秒钟前的笑容已经从脸上褪下。

“生日快乐,等我回去给你礼物。”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外出旅行,很久没有一起做一顿饭,现在连生日都那样匆忙。

大天狗回到家,没看到妖狐,他奇怪晚上八点多,妖狐还会去哪里。

他拨妖狐电话,妖狐接了。

“别管我,我今晚不回去。”嘈杂的背景音里还有人劝酒,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他开车去画廊,负责人却告诉他妖狐今天没来,紧接着又怕大天狗日子过得太舒坦似的说:“妖狐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的合同也不签了,总是不画画;社交圈子也淡了,他在这个行业,这样下去不行啊。”

彻夜未眠。他心里堆满疑问,直到妖狐在凌晨四点推开家门。

“你去哪里了?”大天狗尽量让自己冷静,“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妖狐嗤笑一声:“谢谢你记得啊。”

“没时间陪你是我不对,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我吧。”大天狗走过去,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

妖狐啪一下推开:“你忙吧,礼物放着就行。”

大天狗一把拽住妖狐:“你发什么神经,夜不归宿就算了,你知道画廊的人现在也对你有意见吗?”话音刚落,他觉得自己语气好像太重了,赶紧住了嘴。

屋子里陷入死寂。

“我,发神经?”妖狐突然笑了,是大天狗没有见过的凄然,“画廊也去过了吧?大天狗,你懂什么?”

“两年前,我害怕你会因为职业上的原因有负担,然后我告诉画廊我不要这么多名和利,以前的合同不续了,当个自由画家,我要陪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淡了社交圈子,里面太多莺莺燕燕,我怕你不高兴。”

“在一起六年了,我以为我们都足够了解,但是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在乎所谓的外在条件。有没有钱,重要吗?这么多年了,我只要你一个保证,你给过我吗?”

“我早就出柜了,家里人不管我,你呢?你有和我走下去的勇气吗?”

我有,我早就想买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在那里向你求婚。

家里人,让我来操心,辱骂让我承受,当我经济都独立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我们的爱情。

千言万语,大天狗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只能看着妖狐擦身而过,进了房间。

他看过妖狐的背影许多次,却在此时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要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妖狐睡到下午才醒,醒来之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给大天狗煮吃的,语气温柔把那个遗忘在客厅的礼物擦好了放进书柜,又画了会儿画。但两人都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段爱情,总有一方自视过低,面对另一半总有深重的不安全感,他们好像铆足了劲儿地通过自认为的牺牲向对方证明自己有多么重视,却没想过对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没想过维持爱情的是什么。不安全感,一方缺乏自信,一方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结果走进了爱情里最致命的死胡同。

大天狗工作更忙了,他欠妖狐一个承诺,要尽快实现。

大天狗开始联系中介,甚至去申请贷款,他等不及要先把房子定下来;他又去定了一双对戒,花掉一月的工资,装在蓝青色的盒子里熠熠发光。他把盒子小心翼翼藏在柜子里,中介打电话告诉他首付交好了很快可以进行下一步。房子会是他们两人最坚实的避风港。

直到大天狗母亲的到来。

那个衣着整洁,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敲开房门时,大天狗和妖狐都呆住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妖狐只记得那天大天狗把自己护在后面,中年女人早已没有一开始的优雅,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是个高中老师,丈夫早逝,一个人拉扯儿子,骨子里是最传统的那种贤良淑德的女人,骂不出什么话,嘴里反反复复只有几句。

你们分手吧,你们这样不正常啊!

你爸爸在天之灵,他会怪我没把儿子养好啊!

你放过我儿子吧,放过他吧!

我知道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可是我们普通百姓还要生活啊!

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不好吗!

也许只有大天狗没有想过,为什么妖狐总是可以吊儿郎当的生活,为什么会对于奢侈品牌了如指掌。他以为那是妖狐自己挣来的,却发现自己了解得太少,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能通过多方寻找了解到妖狐的背景,那个富豪家的小公子,和家里关系不大好的小公子。

又或者,他其实察觉到了,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

妖狐和我在一起,六年了,他不会走,还会有很多六,我会给他最好的。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爱人,大天狗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妖狐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看着两人一个哭喊一个哽咽,突如其来的疲劳,像是肉体还在此处,却飘悠悠上了天,那我呢,我站在这里又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你,你的家人。

哪怕你只是牵住我的手。

但大天狗没有,他除了挡在母亲与妖狐之间,就只能一边劝自己的母亲,一边反手把妖狐推进房间,说着你先进去,我来处理。后来外面的两人说了什么妖狐没有在听,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大天狗的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房子里安静下来。这么一闹已是深夜,大天狗走进房间,妖狐蜷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躺上去,伸长手臂把妖狐拥入怀里,抚着妖狐的脊背,那双蝴蝶骨在颤动,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便会化出翅膀,带着妖狐飞走。妖狐醒着,头靠在大天狗胸前,两人紧紧相拥,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这一夜的寒意。暖一点,再暖一点,然后安睡,醒来发现今天不过是梦一场,那该多好。

 

妖狐又开始忙碌,应该是恢复了和画廊的合作;大天狗一边工作,一边分心去想新房子的事情,还要考虑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两个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时一整天也见不了一面。

妖狐也无从得知,大天狗究竟和家人谈到哪一步了。大天狗从来不说。

大天狗看手机的时间渐渐增多,有时躲进洗手间,有一次不经意的外放,妖狐听到对面是个女孩子。

那些早已出现的嫌隙,此刻无限倍扩大。

终于在那个白天,大天狗的母亲第二次出现在他们家门,这一次屋子里没有大天狗。

妖狐客客气气请对方坐下,倒好茶,又给自己装了杯水:“阿姨,您说吧。”

对方似是惊讶于妖狐的直接,眼里有一瞬间的不解,又很快恢复平静:“你们分手吧。”

“为什么?”妖狐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对方,第一次见面的优雅已经荡然无存,眼角多了些细纹。

“两个男的在一起,就是变态啊!能长久吗?”对方重重把茶杯往茶几一放。

妖狐抿嘴,手指敲击手中的杯盖:“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人生有几个六年;我的家人不管我,我的朋友祝福我,为什么不能长久?”

“我的儿子我不清楚吗?他要是真的这么珍惜一样事情,早把它广而告之了!要不是那天我到这里,我甚至都以为之前全是我患了幻想症的一番猜测,我甚至不知道他对象是谁。我问你,他承诺过什么吗,给过你什么吗,在乎你平时干什么吗?”

“你又知不知道,我早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身家清白,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啊。”

“你还年轻,阿姨也是为你好。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什么都有,可我儿子不是啊,他还要努力工作,同性恋这顶帽子盖下来,会毁了他的!”

女人说到后来,眼里不自觉地闪出泪花。

字字诛心。

妖狐猛地站起来,他喘不过气。是啊,他们两个,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也许他们是最相爱的,但不是最适合的。

女人请求妖狐不要和大天狗提起今天的一切,他答应了,强撑着送走女人。他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把脸深深埋进大天狗的衬衣里,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眼泪早已经一串串掉下来,在衬衣上晕开,他怔怔看着那块濡湿。

晚上大天狗难得早归,妖狐已经做好饭菜,坐在餐桌,甚至开好一瓶酒。

“大天狗。”他听见妖狐开口,“我们有未来吗?”

“你在...说什么?”大天狗夹菜的动作一顿。

“我说,你想过未来吗?你要怎么和你的家人解释,你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妖狐放下筷子,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此刻却有着失望的波浪。

你不相信我吗,你需要我解释什么。

大天狗扯开衣服最上面的扣子,左手不自觉揉着鼻梁——妖狐知道这是他思考的动作,而这种思考往往又是没有头绪的。“我爱你,妖狐。但是我没办法这么快处理好。”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妖狐就笑了:“那个总是给你发短信的,是个女孩子吧?”

“你在说什么?”大天狗闭上眼睛,“你相信我一次,没什么。”

妖狐没有说话。

大天狗回来之前,妖狐就在想,只要大天狗坚定一点告诉自己永远不会放手,告诉自己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自己也一定会坚定的告诉大天狗,这条路无论多难,都会走下去。但现在他陷入迷茫,仿佛从来没认识这段爱情。他又问大天狗,怀着近乎自我牺牲的心情:“我们一起去面对他们,然后我们买戒指,远走高飞,我不想这么没着落下去,好不好?”

大天狗很轻很轻地吻住妖狐:“妖狐,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放下其他的一切,你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妖狐嘴唇冰冷,视线扫到房间里那副《星空》。他想,第一次看到大天狗,那双眼睛,就像这画一样,所以他把画挂在这里,就像时时刻刻看着大天狗一样。可现在星星坠落了,天空一片黑暗。

分手是妖狐提出的。

他把画拆下来,恶狠狠撕碎;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画具,平日那些小玩意扔进楼下垃圾桶。他对着旁边手足无措的大天狗说,我终于摆脱了你这个懦弱的人,我不要这段畸形的爱情,我累了我不想过下去了,然后拎着两个行李箱,摔门而去。大天狗拦不住妖狐,看着那些记录着两人生活的物件一样样被丢弃,心里的裂口越来越大。

“对不起,妖狐,是我对不起你。”

多可笑,六年前住进来,带着一个箱子,如今离开带着两个,也算是有所收获。

妖狐拦下出租车,却在车子开动那一刻红了眼眶。

大天狗取出柜子里的戒指盒,摁在胸口,坚硬的质感硌得他心口疼。

母亲的态度已经不那么抗拒,房子交付了,下一周,他本来就要和妖狐求婚了。

本来就要。本来就要。

是什么打败了他们的坚定?

他们也说不清楚,而且不重要了。

 

故事的结局很老套。

两个人都组建了家庭,大天狗最后取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子,从来不抱怨他工作晚归,喝酒大醉,她感激大天狗没有在意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总觉得这是种亏欠。她也不知道自己低头的一瞬间,眉眼像极大天狗一个故人。

妖狐后来流连花丛,又和家庭冰释前嫌,没人知道这个小公子为什么突然原谅那个自己恨极的家庭,甚至答应联姻。妖狐的孩子记得,小时候爸爸抱着自己看电视,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电视上的电影里,反反复复有一句话:

“人啊,总得自个成全自个儿。”

 

 

 

 

 

“后来我有了大房子,养了两条你喜欢的拉布拉多,客厅有一幅《星空》,我记得你喜欢。但是我没有孩子,因为没有意义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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